如果某个周五下午四点出头，你刚好在黄浦滨江的大型世博会建筑附近，你一定会注意到那些拎着琴箱的孩子们。他们从各个方向前往一座灰色的圆形建筑。那本是世博会的上汽通用馆，经过内部改造后，2013年6月起作为中国福利会旗下的儿童艺术剧场投入使用。剧场根据建筑造型，想象出鲸鱼的形象作为icon，因此这些小音乐家们所属的乐团拥有一个非常别致的名字：大鲸鱼交响乐团。
生来特别
儿童乐团的想法缘起于剧场去年举办的为期10天的夏令营。项目由英国作曲家、指挥家Gary Sanderson领导，排练和演出他本人原创的音乐剧。过去三十年来，Gary一直致力于儿童音乐教育事业。他在上海耀中国际学校担任音乐总监，同时管理着自己十二年前创立的NSO乐团（New Shanghai Orchestra，主要由上海的国际学校学生和职业青年演奏家组成），此外还负责着山东、香港和美国的若干音乐项目。剧场与Gary的合作非常成功，于是很快决定创办一个由6-12岁儿童组成的交响乐团，由剧场全权负责管理，Gary负责艺术部分。经过两轮招募，目前乐团已有56名小乐手。
儿童艺术剧场的乐团负责人徐婧告诉我，这样的乐团在中国还很罕见。上海国际青少年管弦乐团和广州学生交响乐团（又称广州交响乐团附属青少年乐团）等乐团的成员年龄也偏大一些，主要是高中生以上。而且，大鲸鱼交响乐团还融合了中国鼓、电架子鼓、键盘等乐器，因此他们的演奏曲目跨度很大。
令大鲸鱼与众不同的决定因素就是指挥Gary。“像他这样的老师真的非常难得，”徐婧感叹。“他特别知道该怎么启发小朋友。他一听，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一提还是二提。他特别认真，会一直要求我把孩子们的表现转告家长。”几个月前，Gary甚至主动提出把排练时间从一个半小时延长到了两个小时，这在今天这个几乎所有事都按时计费的时代，简直不可思议。
“Gary既严格，又有趣，”六年级的钢琴手吴一凡说。“有一次Gary发现一个男生调皮，马上用我们正在排练的旋律编了几句，把他的名字也唱进去，我们都笑死了！”
吴一凡特别喜欢的另一个场景是，每次来排练，每个人都会领到Gary最新写好的谱子。有些是他原创的曲子，有些是他专门为小乐手们改写的古典名曲。
钢琴手吴一凡常常像是Gary的小助教。
Gary还特别擅长发现孩子们的天赋。夏令营中曾经有个特别内向的小男孩，学习成绩一般，不怎么爱说话，休息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酷酷的样子。“Gary注意到他的嗓音特别好，就说：让他来当主角吧，我可以给他专门写一首歌，”徐婧回忆道。“后来演出效果果然特别好。他妈妈跟我说：我从来不知道他会唱歌！他自己也不知道。从此学校也总请他上台演唱。几个月后，他妈妈遇见我，告诉我说，这个孩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很自信，爱交往，学习也进步很大。我觉得很惊讶，啊学习成绩确定和我们有关吗？她说确定啊，因为前后对比真的特别明显。”
有音乐的童年
孩子们都来自不同的学校，每周只能相聚两小时，排练中途休息的时间很短，每个人又都是家长接送，但大家还是发展出了很深厚的感情。
偶尔有人迟到，大家会向徐婧打听，老师他／她今天不来了吗？为什么呀？排练的时候，同学们会在演奏要领上互相帮助提醒，改进效果。两周前，还有一位小朋友就因为不想缺席这里的排练，推掉了在上海大剧院的演出。这种亲密情谊自然也体现在了大家的合作演奏中。今年的16位新成员加入后，徐婧曾经担心是不是还需要一段时间重新磨合。结果很意外，大家在头一次集体排练时就配合得很不错，达到了乐团刚成立时四五次排练之后才能有的效果。徐婧说：“许多小乐手经过Gary这段时间的调教，综合素质已经提升了很多。比如键盘手弹着弹着，就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在整个乐团里显得不和谐，就主动调低音量了。大家已经学会在演奏时彼此关照。”
图中专注的女孩就是第一小提琴手陈思翰。
第一小提琴手陈思翰现在是五年级，正在经历残酷的小升初。但她还是一直来排练，并希望能尽早得到独奏机会。
而只要她水平达到，就能为自己争取。乐团会定期接受大家的申请，可以升等（比如三提升二提，二提升一提），也可以申请独奏。“上次接收时我们还只有40个小朋友，结果我收到了31份申请！可见大家都很自信，也非常上进。”
两个月前，剧场请来温哥华大都会交响乐团的著名华裔指挥家谢建得，和大鲸鱼交响乐团进行了为期3天的工作坊。徐婧计划进行更多这样的尝试，让小乐手们有机会接触到不同指挥的风格和工作方式。此外，她还在努力协调，希望能带大家到有意推行音乐疗法的医院里，为生病的孩子们演奏室内乐。
“我们并不是要把他们训练成为专业的乐手，四处巡演，拿很多奖，”徐婧说。“我们只是希望音乐能成为孩子们童年里的一部分，不论他们未来从事什么职业。”
专访Gary Sanderson：儿童交响乐团缔造者
我有幸得到了指挥的同意，看小朋友们的排练了两首Gary原创的曲子和《加勒比海盗》的主题音乐。这位徐婧和小乐手们向我描述过的严格、耐心、幽默又注重启发的老师，我总算看到他工作的样子了：排练开始前，Gary耐心地为每一位弦乐手调弦；尽管他需要常常维持纪律，他却从不冲孩子们大喊大叫；他会走到乐团中间去，为大家纠正演奏细节并进行示范；他时不时地用中文重复自己的指令中的关键信息，“渐强”、“太高”、“轻一点”；他在指导时特别善用提问的方式，“单簧管哪里吹得不对，谁能告诉我？”“哪个乐器不协调，用你们的耳朵仔细听？”有时还会问，“‘rhythm’怎么拼的呀？”老实说，我真的好嫉妒这些小朋友……
现在让我们听听Gary和孩子们一起工作的感想吧！
1. 和这么小的孩子们一起工作是什么感觉？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与中国的专业音乐家、业余音乐爱好者和年龄大些的国际学校学生们共事了。不过和年纪这么小的中国本土孩子一起工作，这还是第一次。和孩子们在一起工作对我来说总是收益颇丰，原因很简单：他们总是特别乐于学习，总是想知道更多，总是希望取得自我突破。在吸收新知、积极反应、努力提升这些方面，这些孩子和我指挥过的专业交响乐团的乐手们完全相同。
2. 您为孩子们选择了哪些作曲家的作品进行练习？
我的选择很平衡：有各个时期的西方古典音乐、中国民乐和民歌，也有西方流行乐和轻音乐，还有一些融合了上述各种类型的音乐。我希望帮助孩子们打开耳朵，接触尽量多风格的音乐。
3. 您是怎样为孩子们改编古典音乐的呢？改写一首曲子通常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呢？
我会改编既有曲目，也会谱写新曲子。目的就是为了适应孩子们的演奏特点，这样他们就可以轻松弹奏莫扎特了。如果只是直接买来现成的谱子丢给他们，难度太大。我平均需要20小时改写或创作一首曲子。如果我要在一场音乐会中安排8个曲目，那就需要我花费大量的时间了——而这还只是开始排练之前的阶段。不过，效果总是很棒，所以一切都很值得。
4. 通常您是怎么组织排练的呢？除了练习演奏，您也会讲一些音乐知识和音乐史吗？
是的，我还会讲一些演出的常规做法。我总会努力找时间讲讲音乐史、音乐理论以及其他各种相关的知识。孩子们对于演奏的音乐了解越多，就越能演奏得好，也越能享受这个过程。
5. 在您看来，孩子们享受音乐、享受在一起的时光，和刻苦练习、呈现高水平的演出，哪个更重要？
这是个好问题！这两件事其实是难分彼此的。如果他们不享受音乐本身，不喜欢团队合作，也不可能拿出自己最好的演奏水平。
6. 孩子们加入这样有声望的乐团，可能会对他们未来的升学很有帮助。就您看来，孩子们对这段经历的期望是什么样的？家长们呢？在中国，孩子们在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得不面临激烈竞争，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的确，世界各地有很多高校在录取学生时，都倾向于将音乐方面的出色表现纳入考虑。乐团里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对此都了解。这也是各个家庭在决策如何分配宝贵课余时间时，会去权衡的因素。看到孩子们和家长们认为这个乐团值得他们分出一部分时间，我也着实很高兴。
我们的乐团没有任何追逐功利目的的培训，而是百分百专注于真正音乐素养的提升，我自信凭借这一点，乐团会持续收到大家的青睐。
7. 您认为这些小乐手有望在几年后进入您的NSO乐团吗？
是的！那样的话，他们就有机会与来自更多元文化的学生们以及更出色的年轻专业乐手们并肩演奏了！
8. 您对大鲸鱼交响乐团的孩子们有什么样的期待？
我希望他们能在乐团多待几年，在成为技艺超群的演奏家的同时，加深自己对于音乐的热爱和理解。
9. 您认为大鲸鱼交响乐团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吗？是什么样的风格呢？
我们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们曲风多元，充满活力，也十分努力，不仅能够自娱，也能够献上能让观众们喜爱的演出。未来有一天，我们将有实力用自己的方式演绎贝多芬的九部交响曲和《春之祭》！
大鲸鱼交响乐团汇报演出：
票价：200元／100元／80元（公益票）
适合年龄：5+
时间：6月10日，19:30，时长70分钟
地点：上海儿童剧场荣威中心剧场，苗江路800号，近龙华东路（63660000, www.shcat.com.c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