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橘子的脉络比作它的头发,
你觉得洗衣机的提示音是孔雀的叫声,
你指着柏树叶子说,摘一个蜘蛛网吧!
你记住了马来熊胸前有片白,就像穿着吃饭衣。
你认识六方形,八方形,九方形。
你发现白天的云朵朵是白色的,晚上的云朵朵是灰色的。
你注意到所有的小鱼都没有脖子——只有海龟有脖子。
你说自己倒水倒得好满,比果冻还要满。
你经常问:今天是明天吗?
你说晚上比黑熊的毛还要黑。
你打开一只贝壳,以为是一种蝴蝶。
你求我给花喷点水,因为天空老爷爷没有在喷水。
你皱着眉,表示不想留我这么长的头发,
担心那样你就变成大人了。
你发现月亮总跟着我们走好开心:
“它喜欢我我也喜欢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旁观我们看的电影,明白了里面有坏人,
“这些人怎么不做一个好人呢?这些人怎么都不看书呢?”
你认为公司就是小朋友们送爸爸上班的地方。
你让我慢点给你刷牙,慢到40公里。
你说棒棒糖中间鼓起来的一圈就像土星一样。
你举起超小内裤,看出了大机器人的两个眼睛一个嘴。
你以为历史博物馆里一卷卷的丝带是古人的卫生纸。
你觉得地铁里凉快得简直三个星期都不用喝水!
旅行的日子里,好晚了你还硬撑着不睡,
“我还有一百万个精神呢!”
你不知道街边有人做蛋卷,
只知道“这条路特别香!我好想把这条路给吃掉!”
玩钢琴的时候,你指着低音区说:“这边都是怪物。”
又指着高音区:“这边是很多好动物。”
你在中间乱弹了一阵:“这是在海洋里。”
然后按低音:“这是到了深海……”
有人要考考你:春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什么天?
“热天!”
那热天里,冰川化了会变成什么?
“小冰川!”
你穿毛衣时发表见解:
“我们跟树不一样,它们下面穿得多,上面穿少点没关系;我们就要上面穿多一点,下面穿少点没关系。”
那树穿什么啦?
“就是人类给它们涂的白白的颜料呀,上面还是棕棕的树枝。”
你不跟小男孩拉手,“因为他们穿的衣服不好看呀,短头发也难看。”
你说女孩比男孩好,因为女孩跳舞跳得漂亮。
你也不喜欢男的老年人,因为他们手上和脑门上都有皱纹——你只喜欢姥姥和奶奶。
你认为爸爸之所以会开车,是因为他是男的;而所有男人都会开车,所有女人都不会。
你有时觉得小孩子都是女的,长大了就会变成男的;大人就可以站着尿,小人站着尿就会尿在身上。
你会问:“有好多爸爸都是男的吗?有好多女的都上女厕所吗?小猫小狗是男的还是女的?娜娜(毛绒玩具犀牛)上女厕所吗?”
你说我是个魔法师,骑着一个扫帚,拎着一个锅,后面还坐着一只猫!
我骑自行车带着你,拎着垃圾袋。
有一天你突然想谈谈宇宙——
“太空就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没有马路没有树也没有车,只有一些星球。”
偶尔你也会讲你的梦——
“我们在沙滩上玩,突然有个隧道,出来很多黑色的小怪物,它们要找个地儿把其中一个小怪物埋起来,在有海的地方跑步,后来它们就不管我们了,骑着自行车走了……”
“我掉进了一个绿色的水池。旁边有很多树,树上长着很多恐龙的骨头……水上漂过来那些绿色的小球还挺好看的……我变得特别小,一个小球就把我装进去了。”
你突发评论:“鸟是不可能追上飞机的,就像乌龟追不上车一样,鱼也追不上船。”
去幼儿园的第一个月,你每天早上哭哭啼啼地要求“超级快就来”接你——
要比火箭都快,要比房子塌了都快,
要比风把叶子从树上吹下来都快,要比鬼都快,
要比龙卷风都快,要比旗鱼游得都快,要比枪打到一只鸭子都快,
要比追海鬣蜥宝宝的蛇跑得都快,要比海鬣蜥宝宝跑得都快,
要比气球飞到空中再落下来都快,要比微波炉热好东西都快,
要比火山岩浆喷出来都快……
有天你没来由地说:“谁爱我,我就给谁写一封信,信里说:你爱我,我也爱你。”
快点长大,留长头发吧。
今天就是明天,給我们写一封信吧。
整理手记
童心未泯,永远是我们乐于听到的褒奖。
每个人都经历过那段时光,对一切好奇,毫不迟疑地表达喜怒哀乐,以天真的眼睛看待万事万物,怀抱无限梦想和憧憬。而今天,我们自诩成熟,常常抱怨太阳底下无新事。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曾在《永生颂》中感慨,每个婴儿降生时都带着天国的荣光,随着成长渐渐失忆,“长大成人,明辉便泯灭/消溶于暗淡流光,平凡日月”。
还好,孩子的到来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相信有许多父母都像我一样,日复一日收集孩子惊人的只言片语,乐此不疲。四年来,女儿的妙语录已经不知不觉填满了三个纸质本子和蜂蜜笔记里的几十篇文档。一天天陪着她成长,就是在读一本不停续写的长诗,我感到苏醒……我们唯有擦亮蒙尘多年的双眼,才能呵护孩子心中的光辉保持不灭——就像她无比钟爱的小王子那样。